長篇東北大鼓書六祖惠能 高春艷居士主講 (第三十一集) 2006/3 北京 檔名:52-183-0031
第三十一回 庾嶺求法
上回書說的是惠能東山得法南歸,走到大庾嶺被一老僧騎馬追上,這老僧一橫戒刀,擋住惠能的去路。惠能注目一看,這老僧紅光滿面,氣概不凡,威風凜凜,銳氣逼人。
惠能他抬頭細注目
心中不住暗嘀咕
這老僧身高足有九尺五
渾身上下一般粗
胳膊腿如同楊柳樹
背似案板能宰豬
腰似砂缸摟不住
肥頭大耳挺胸脯
手指頭亞賽降魔杵
大環眼如同夜明珠
怪眉擰勁兒天蒼入
威風凜凜氣概不俗
說話的聲音震耳鼓
叫人聽著骨頭發酥
大戒刀在他手中縛
想要與某家論贏輸
看起來這老僧性粗魯
我必須為他指點迷途
書中暗表,這老僧就是在東山寺五祖入滅前,別人大哭,他卻大笑的武僧陳惠明。他乃是陳宣帝的後代,曾做過四品大將軍,戰功赫赫,武功高強,而立之年後竟無意功名,落髮出家。他仰慕上法,懷道心切,聽說五祖大師的住址後,他千里迢迢來東山,隨五祖大師學法。近年來他也有些見悟,五祖大師臨行前說他去來不遠,就是說他道機已然臨近。惠明很高興,決心勇猛精進,早日究竟。可是當他得知東山衣法被惠能帶往嶺南時,心中懊惱。因為惠能帶走了東山衣法,他們就沒法持進修禪,使修行難以進至到最高境界。他一怒之下也下了東山,因為他騎的這匹青鬃馬腳力很快,再加上他慣走疆場,騎馬的本領也大,更加上他求法心切,就趕在眾武僧之前追上惠能了。惠能不認識他,他可認識惠能。因為惠能剛到東山寺的時候,就在法堂上與五祖大師爭論,說「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後來又在南廊作偈。東山寺的僧人幾乎都認識惠能,只不過他們都沒把惠能這個俗人放在心上。
這老僧陳惠明追上惠能,情急之下,又抖起了當年馳騁疆場的那股子武將威風,立馬橫刀一聲大喝:「獦獠,你快把衣缽獻出來。」惠能一聽,立時明白了,心說,五祖大師和自己最為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當即衝著老僧雙手合十:「請問老師父是何來歷?」「俺乃東山寺上座僧人惠明。獦獠,你帶走我東山衣缽,拋下大眾於不顧,貧僧要向你討回這個公道,快把衣缽留下。」惠能一聽,不慌不忙的從身上取下裝衣缽的布袋:「明上座,這祖師衣缽只是一種表信,衣乃身外之物,法才是內心的密證,豈可力爭?如果你能悟解師傳心法,你就把它拿去吧!」惠能說完,把這衣缽放在身邊一塊大石頭上,然後他自己來到另一塊大石頭上,盤膝打坐。
惠明一看,心中大喜,立即跳下馬來,奔到石前,伸手來抓衣缽。他畢竟是有修為之人,就在他抓衣缽的剎那間,突然想到惠能剛才所說的「衣缽表信,不可力爭」之語。心說,這衣缽乃五祖大師授與盧惠能的,我豈可恃技逞強硬奪?再說我主要是來求法,要衣缽何用?他這一心生慚愧,即刻手軟,未盡提掇之力,就沒提起來。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心生慚愧,未能盡力之故,還以為這衣缽是如來神器,默默中有護法善神、天龍八部在護持著。他驚恐羞愧抬起頭來,見惠能盤坐石上垂目如定,那八風吹不動的神情彷彿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使他肅然起敬。惠明撲通一聲就給惠能跪下了:「行者,這衣缽乃是祖師親授,只有我宗六祖才能授受,貧僧豈敢妄為。貧僧此來並非為爭奪衣缽,而是特來求法,望行者接引。」這老和尚真聰明,拿不動就不要了,要是拿動也許他就拿跑了。
惠能看了他一眼:「你既為求法而來,為何持刀怒吼,以武要脅?」「貧僧知罪,貧僧乃一介武夫,愚魯無知,望行者寬恕。請行者不計前嫌,打開甘露之門,傳我心印妙法,為貧僧指點迷津。」惠明說完衝著惠能叩頭頂禮。他這求法之心是真迫切,按說他是個剃度受戒的出家人,本不應該給惠能這個沒有出家的人叩頭頂禮。可這是特殊因緣,他一是拜正法,也向惠能求法,二那惠能既然承繼了禪門衣法,那就是禪宗正傳的六祖了。惠能一聽他言語如此至誠,已經具足了求法的恭敬心和虔誠心,才說道:「明上座,你既然要求法,那就先坐下來屏息一切外緣,斷絕一切思念,什麼都不要想,我便為你說法。」「是。」
惠明說完坐起,靜候惠能的開示。兩個人默坐很久,惠能才說道:「明上座,你捨此諸相執礙,不思善,不思惡,這個時候哪個是你明上座的本來面目?」惠能的巧妙開示,使惠明突然契悟,回光返照,當下體悟到自己一念未動以前的本來面目。這就是自己的本性,也就是離開一切污染的、煩惱的就是自己的本性,本來面目。這本來面目到底是什麼?就是真正真實的自我,也就是永恆存在不生不滅的真我。這是惠能離開五祖後第一次說法,雖然只有短短數語,卻是精采之極,完全托出他惠能禪的特色。他讓惠明不思善不思惡,制心一處,清淨無念,即是還他本來面目,也就是見性了。見性就是見到自己真正的本人,所謂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禪宗就是讓人明心見性,見性成佛。打這以後,在中國禪宗的發展上,無論是用棒用喝,無論是參公案、看話頭,幾乎都離不了這本來面目。
這惠明極意參尋,他雖已開悟,還覺得不夠,還向惠能請教:「行者,除了你剛才對我講的密語密意之外,還有比這更妙的嗎?」「明上座,我給你說出來的都不是祕密,也不是最妙的,只要你能依無住清淨心回光返照,那麼密法就都在你那兒,因為萬法原本就在自己的自性裡。」惠能的開示妙極了,人們都知道有這樣幾句話,說「泥佛不渡水,木佛不渡火,金佛不渡爐,真佛心頭坐」。可是知道的人雖多,而實行向自己內心上覓證自性真佛的人卻少得可憐。忘卻自性真佛,波波到處走,茫茫身外求,縱有所得,不過是法語奇特,評唱機鋒,為什麼不自內證,自見性?
要知道,禪宗並無祕密不傳之說,因為心性一道全在自悟,不是言語可以表達的,所謂言語道斷,心行處滅。若不知道在自己的內心自證自見,而外求佛法,著有著空,那就等於緣木求魚了。有的人不明白此意,總往外求,一聽說哪個師父有道行、有名氣,他急忙就去拜,以為這樣就能得功德,就能開悟。再不就讓師父加持灌頂,以為這樣就會得到密法。其實密在自己的心裡,不是別人給的,你的身、你的口、你的意三業相應,專注在一個法上,就叫密。這個密決不是某一密宗上師,或者其他什麼宗的法師給你加持灌頂,給你摸頭、倒水給弄出來的。那摸頭、倒水是跟你結緣,陪你玩兒,因為你喜歡這個遊戲。你不往內省,往外找,沒用。
這禪宗頓悟法門就是以心傳心。什麼是以心傳心?就是令他自己覺悟,自己證得。所謂明心見性,就是要自我開發自我的心性本體,使之心性本體突然顯現。人貴自度,道貴自悟,否則五祖大師怎麼能把衣缽不傳神秀,而傳給一個一天也沒教過的俗家人盧惠能?就是因為惠能當時默契得如來甚深意,與五祖大師心心相印。惠明一聽惠能的開示,感激萬分,匍匐於地:「想我惠明塵心浪浪,業海滔滔,以至長時不見自性。今日被行者片言喝破,才使我得見本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惠明銘感行者啟開無上妙覺菩提,行者便是惠明之師,弟子惠明叩拜吾師。」
惠能急忙伸手把他扶起:「明上座,你不可如此,你我同為黃梅五祖弟子,名分已定。再說你早有見悟,只未透徹,我不過就像木工鑽眼,略加點撥你便大悟,豈可如此!你今天已悟,要善自護念,好自修為,待時機成熟以後,你要弘法利生,善誘迷人。」「但不知老衲該到何處去?」「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是。」惠明高高興興的拜辭惠能,上馬而去。走不多遠,迎面碰上東山寺來的十幾個武僧,其中那武僧班頭也在這十來個武僧當中。惠明一看,得把他們支走,衝他們一擺手:「眾位,你們不要往前跑了,我都追過庾嶺了,也沒見那盧惠能的影兒。他既沒有馬匹,腰胯又受過傷,能走那麼快嗎?我想他一定到別處隱遁起來了,咱們趕緊分頭找找,別往前跑了,免得跑冤枉路。」大夥一聽,信以為真,踅回馬頭,改換了方向到別處去尋找。惠明支開眾人後悄悄離去,後來他按照惠能的吩咐,在袁州蒙山大唱弘化。為避惠能之諱,他將自己的法號改成了道明,度了很多人,但這是後話。
單說這十幾個和尚改換了方向追了一陣,不見惠能的影子。武僧班頭不凡和尚心中起疑:「諸位,我觀明上座言談舉止有異,我看他是閻王爺派兵,肯定有鬼,這其中有詐。走,咱趕緊朝原路過庾嶺,定能追上獦獠。」
不凡和尚發號令
眾位武僧全響應
踅回馬頭改路徑
人抖精神馬飛騰
烈馬長嘯天地動
搖頭擺尾鬼神驚
不凡和尚心如鏡
知道中了計牢籠
不由一陣心火縱
更加痛恨盧惠能
你竟敢太歲頭上把土動
老虎窩裡捅馬蜂
大聖面前把棒弄
火神廟內來點燈
貧僧定要追上你
送你到望鄉台上把身容
不凡發怒馬起性
翻山越嶺快如風
緊追賽過雲中雁
快趕猶如過天星
惠能雖然腳步猛
怎及烈馬跑得凶
眼看追上要沒命
說書人嚇得心怦怦
只好歇息來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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