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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壇經講記  (第四集)  1981  台灣中廣  檔名:09-004-0004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謾作偈頌,枉用心力。諸人聞語,總皆息心,咸言:我等已後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這一節經文記載當時大眾對五祖欲傳衣缽的態度,亦見神秀禪師已是眾望所歸。大眾聽了五祖吩咐之後,退下來互相討論著說:「我們這些人不需要盡心用意的作偈呈送給和尚看,有什麼用處?神秀上座現在是我們的教授師,不用說了,一定是他得的。我們如果輕率冒昧的作偈,可以說是枉費心力。」眾人聽了這些話以後,都止息了作偈的念頭,說:「我們以後就依止神秀禪師好了,又何必煩心去作偈?」大眾對於傳法、傳衣缽的事,都已經表明態度。且看神秀禪師如何應試。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聖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

  神秀心裡想著:「大家放棄了作偈的念頭,而無人呈偈給和尚,這都是為了我是他們的教授師。因此,我必須作偈呈送給和尚看。我要是不呈偈,和尚怎麼知道我心中見解的深淺?我呈偈的用意,是求老師為我作印證、傳法就好。如果意思要是在爭取第六代祖師的地位,那就錯了!豈不是和一般貪心凡夫奪五祖的祖師地位,又有什麼差別?假使不呈偈請和尚印證,終究不能得法。這事情太難了!」這一節是敘說秀師當時欲呈偈求師印證的心情。下面再講秀師呈偈的經過。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經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神秀作偈成已,數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體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

  五祖法堂前有三間走廊,原來打算請供奉盧珍居士來畫楞伽經變相及禪宗五代祖師承傳的血脈圖,這是屬於壁畫,流傳今後啟發人心,令人感悟;即對眾生做法布施的意思。神秀做好偈頌,曾經幾度想呈送給五祖,但每次走到堂前,總是感覺到心中恍惚,全身汗流,想呈又不敢冒昧。這樣前後經過四天,共有十三次進退,仍沒有把握,不敢呈送。神秀思惟:「不如把偈頌寫在堂前走廊牆壁,由和尚自己看見。若和尚忽然讚歎說好,我就出來禮拜,說是我神秀所作;如說不堪,只怪自己枉來此山數年受人恭敬禮拜,還修的什麼道?」於是,在夜晚三更時分,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提著燈把偈頌書寫在南廊牆壁,以呈露心中的見解。

  【偈曰: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四句偈頌皆是比喻之詞。『身是菩提樹』,菩提樹就是印度人稱的畢缽羅樹,往昔釋迦牟尼佛示現於此樹下成道,因此稱為菩提樹。秀師以此來比喻身。『心如明鏡臺』,這是將鏡比喻作心。蓮池大師說:「鏡能照物,而物未來時,鏡不攀緣;物方對鏡,照物了了分明,而無分別;物既去時,鏡中不留痕跡。聖人之心,常寂常照,三際空寂,照之前、照正中或者照之後俱空俱寂,故喻如鏡。」比喻只是略似而已,畢竟鏡子是無知之物,而心是靈明覺知妙覺明體。這兩句是比喻理體,下兩句是比喻修行功夫。『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是比喻鏡上若有塵土,必須時時勤加拂拭保持清潔,不使惹塵埃。這個道理非常淺顯易知。我們的心鏡亦然,心鏡若染著五欲六塵,便失其廣大智覺照用。「拂拭」便是斷五欲、離六塵,一絲不掛;塵盡明現,則朗然大覺,無所不照。神秀此偈,雖然句句著相坐實,心地未明,塵埃未盡,緣慮未了,未悟大意,但對中下根器漸修初學者來說,未嘗不是很好的指導原則。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障重,不合得法。聖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我們可以看出,神秀大師寫完偈頌後的神情是如何的不安。神秀寫好偈頌後就回自己的房間,寺裡大眾都不知道這樁事。神秀反覆思惟:「五祖明日看見偈頌歡喜的話,即我與法有緣;若是說不堪,自然是自己迷惑不悟,過去世的業障習氣深重,所以不應得法。聖人的意旨難測!」神秀在房中思前想後,心緒不寧,坐臥不安,直至五更天明。下面一段經文,是說五祖看見走廊壁上偈子,給神秀作的評斷。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來。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歎善哉!】

  初兩句,是講五祖於平日觀察神秀,早已知道他沒有入門、沒有見性。天明以後,五祖請盧供奉來,準備去南邊走廊牆壁繪畫壁畫,即楞伽法會圖及五代祖師承傳的圖像。此時忽然看到神秀寫在牆壁的偈頌,於是五祖就對盧供奉說:「供奉!壁畫不用畫了,勞累你遠道而來。《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牆壁這首偈頌,留下來給眾人誦念受持。依照這首偈頌修行,可以免除墮落三惡道;依照這首偈頌修行,有很大的利益。」於是,五祖教門人焚香禮拜,都來誦念此偈,就可見性。門人受教誦念,都讚歎道:「好極了!」其實,依秀師偈修,可以得事一心,能享人天福報,這是實話。「即得見性」這一句,是五祖權巧接眾的言詞。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從這一段經文中,我們見到五祖對門人的慈悲愛護、懇切的開示和殷切的期望,這些都是教學的師範,是我們必須要學習的。大意是講,五祖於當天晚上三更時分,在法堂召見神秀,問道:「那首偈是不是你作的?」神秀答:「實是弟子神秀所作,不敢妄求祖位,惟願和尚慈悲,看看弟子有沒有智慧?」五祖說:「你作的這首偈還是未見本性,只到門外,尚未入門。這樣的見解,覓求無上菩提,終不可得。」《傳心法要》云:「何處是菩提?師云:菩提無是處。佛亦不得菩提,眾生亦不失菩提。菩提本性,不可以身得,不可以心求。一切眾生,即菩提相。又問:如何發菩提心?師云:菩提無所得。你今但發無所得心,決定不得一法,即菩提心。」黃檗禪師這幾句話,其實就是《金剛經》說的「無住生心」註解;無住生心就是無上菩提心現前。

  五祖又說:「無上菩提,必須在一言之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傳心法要》云:「達摩祖師初來中國,只有慧可大師一人具足自信心,一言之下就體會得即心是佛。徹了幻身妄心本來空寂,是名大道。大道本來平等,所以深信一切眾生同一真性。心性不異,即性即心。心不異性,名之為祖。所以云:認得心性時,可說不思議!」心和性,迷時說二,悟時是一。「心」是講八識與心所;「性」是指真如本性。學道之人,應如黃檗禪師所說:「百種多知,不如無求最為第一。諸學道人,若欲得成佛,一切佛法總不用學,但學無求無著。無求就是妄心不生,無著就是真性不滅,不生不滅便是佛,就是大道。」這些話,又何嘗不是「無住生心」的註腳?真心無形無相,體遍虛空,用周沙界,一切大乘經典,無非發明此事。真心不來不去,不染不淨;生時性也不來,死時性也不去,淨宗所謂「生則決定生,往生西方彌陀淨土;去則實不去,真如本性真無去來」,也是講的此事。湛然圓寂,心境一如。

  五祖說:「見性之人,在一切時中都能念念自見自性」。《楞嚴經》云:「見性是心非眼。」禪家說是「自性見」。正因為自性本來清淨,湛然空寂,即於空寂體中能生此見;就像明鏡潔淨,鏡中雖無像而能現一切像。修道之人心如明鏡,無所染著,妄心不生,我所心滅,自然清淨。因心地清淨故,真知真見就自然現前。然後才恍然大悟,一切時中,念念自見,原來如此,如是如是。

  「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此三句是講悟後的境界。六祖說:「心無所住,隨處解脫。若一切無心,即無所住也。」萬法無礙,念念見性者,則於一切法皆離虛妄,故說一真一切真。真心對境,不起念、不分別,離一切相,生佛平等,萬法如如,這正是《華嚴經》所說的一真法界,理事無礙、事事無礙的法界。這種如如的心,就是離絕煩惱、所知、我法二執,而顯現的真實性。要是這樣見得,就是無上菩提的自性。

  五祖對神秀大師懇切的開示,指點他見性的道路。然後告訴他:「你再回去思惟一、兩天,再作一首偈給我看。如果你的偈頌能入得門,我就把衣法傳授給你,為第六代祖。」神秀聽了老師開示之後,作禮退出。這樣經過幾天,還是作偈不成。這些天當中,情緒不能安寧,坐臥不安。在這一段中,我們能看到神秀大師應試因緣前後之事。下面一段是說惠能作偈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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