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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蕅益解論語學而篇  (第九集)  台灣台北華藏圖書館  檔名:20-001-0009

  諸位同學,大家好!請看經本第八頁第三行: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遠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這一章裡面說了三樁事情。首先是說「信」,這個信要合乎義,合乎義的信則可以守,就是說到可以做到。換句話說,如果信要是不合乎義,不妨失信,那個失信不算是失信,這個道理一定要懂。往往有一些人,在佛法裡面講叫偏陋,偏見、陋見。與人有了約會,一定要講求信用,寧死也不失信,這一段話在此地跟我們佛家的戒律是相類似的。這都要問一問守信合不合乎理,合理的守信是應該的;不合理的守信,信要不近於義的話,那就可以失信,可以不必守信。就得問它合不合乎義!「復」字就是踐履的意思,就是實踐的意思。

  我剛才講了,這一段與佛家的戒律是相同的。因為「信」這個字也可以說是儒家的五戒之一,五常「仁、義、禮、智、信」裡面,它有「信」這一條;而且這個字在儒者來講非常重視,「人無信則不立」。所以一個人一定要講信用,不講信用的人,在社會上很難立足。與人有約,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以後就沒有人能夠信用你了;到社會上,一般人都不信任你,你在社會上立足就相當困難了。這是五常之一!

  在儒家的五常就是佛法的根本戒,我們五戒裡面的根本戒的「不妄語」,就是儒家「信」這個意思。雖然是這麼要緊的戒條,但是佛法裡面的戒條是活的,每一條戒都有「開遮持犯」,所以一定要懂這個道理;通達「開遮持犯」的道理,才曉得不妄語是如何的修持法。

  譬如,戒經裡面講有一個獵人追殺一隻獵物,這個野獸跑到一個叉路上去了,獵人追到這個地方來,於是問你:「你看到那個野獸沒有?」

  你說:「看見了。」這是不妄語。

  「牠從哪裡逃了」?

  你也老老實實告訴他:「從那邊走了」。

  好!獵人追到那個地方去,必定要把牠捕殺了。在這個時候雖然你是不妄語,守了這條戒,可是是幫助獵人殺生了。在佛戒裡面它不是這樣的,它可以欺騙那個獵人,明明看到野獸從東邊走了,他可以跟那個獵人說:「那個野獸從西邊跑了。」獵人往西面追了,這是妄語;雖妄語,救了一個眾生的命。這個意思和此地這一句道理是相通的。所以信一定要合乎義、要何乎理;如果不合理的這個信用,可以不必兌現,不算是失信。

  這樣說來佛法裡面的戒律有「開遮持犯」,儒家也不例外!舉這一條,條條戒律都是活活潑潑的;我們不能看這一條就明瞭這一條,必得要舉一反三。儒家的「仁、義、禮、智、信」,四維八德,每一個德目都是活活潑潑的。所以一定要看義之所在,以這個為標準。

  第二樁事就是講「恭近於禮」。恭是恭敬,恭敬是近於禮。恭敬並不是禮節,因為禮是表現在外表的,恭敬是在內心!內心當中有敬,表現在外面,雖然他不懂禮,他也能接近禮。現在教育是比較普遍了,在從前教育不普及,那個不普及的情形,諸位實在是想像不到的。我在年小的時候,就是在上學的時候,大概要算是文化水準比較普及、比較高的地方,一個區,就好像一個縣在底下分多少區,像我們現在講鄉鎮一樣,一個鄉鎮才只有一所小學。這一個學校有多少學生?少的,一個學校大概只有幾十個人;多的,最多也不會超過三百人,這是一鄉一鎮!一個縣才有一個初中,四、五個縣裡面才有一個高中。諸位想想,那個時候念書的人,求學的機會跟現在不能比!所以大多數可以說都是沒有受過教育。雖然沒有受過教育、沒有學過禮,他要是見到總統、見到省主席、見到縣長,他很恭敬。雖沒有學過禮,那個樣子也很接近禮。這是講內有誠敬,誠敬表現在外面,就接近於禮;與那個學過禮的時候,不差在什麼地方。

  我離開學校,出來做事情的時候,我也見到一些平常不太注重禮節的人,很隨便的人、很放逸的人。可是他們走到總統辦公室的四周,情形就不一樣了,腳步都放得很輕。因為那個時候我們的辦公室是地板,腳步稍為重一點,地板就有聲音。他穿了皮鞋,走在地板上居然沒有聲音。不要說說話不敢大聲,連喘氣都怕總統聽到,都怕別人聽到了。這是為什麼?對總統的恭敬!誰教他的?自自然然他就會那個樣子。

  這個第二條恭敬,遠恥辱之道。我們為什麼要修敬?可以遠恥辱。換句話說,你能夠敬人,別人當然敬你;你輕慢別人,人家一定也輕慢你。

  第三樁事情是「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這一句是講親師友。我們親近值得我們尊敬、值得我們親近的這些老師、良友,在佛法裡面講善師、良友,值得我們親近他,這樣的「亦可以宗」。

  「亦可以宗」這句話是不定之詞,換句話說,親師取友不可以沒有選擇,必定是慎重的選擇。可是偶而去親近他,我們一般講參訪,時間不算長,偶而的接近,也要慎重的選擇。為什麼?在今日之下,確實與我們過去的環境不同;在從前的社會,師友就是你的交際往來,對於一個人的評斷,可以說在評斷當中佔第一位。因此,每一個人做人都很謹慎。如果這個人不是個善人,你跟他有交往了,你以後在社會上做事,人家對你就要防範,「那個人曾經和某些人往來,這個人我們對他要提防」。你要創辦事業,人家不敢親近你;別人要網羅人才,也把你踢到一邊去。所以,交友不可不慎重!現在的社會比從前開放得多了,已經不會把這一個列為第一個評斷的條件,但是還是有相當的影響。

  這三樁事情都與交友有關,所以有子在此地教給我們,我們的言語、我們的敬心,尤其對於不善之人要恭敬;因為善人、君子你不恭敬他,侮辱他,他也不會侮辱你,這都一類說是「遠恥辱也」,遠不善之人。可見得對於不善之人,一定要加以恭敬。

  在歷史上都有例子,好像是唐書裡面記載的。唐朝時候,有一位惡人叫盧杞,跟郭子儀同時代的,這個人在朝廷裡面,那個時候並不得志,地位並不高,是一位小官,心術不正,人很有才氣,但是有才沒有德,所以朝廷給他取一個外號叫「攔命鬼」。郭子儀那個時候是出將入相,那是何等人物!對待一切公卿大臣他都很隨便。有一次盧杞來拜訪他,他把他的家人完全都撤到後面去,自己整整齊齊穿了朝服來接他,很恭敬、很有禮貌的接待他。他離開之後,家裡人就問他說:「你從來接見人也沒有這樣,好像如臨大兵一樣的,為什麼對待這個人要這樣恭敬?」

  他就跟家人說:「這個人是個小人,小人將來要一得志,那我們就不堪設想了。」

  所以對待小人是加倍的恭敬。郭子儀真高明!以後盧杞果然做了宰相,朝廷忠良凡是觸犯了他的,都想方法把人家整盡,個個都報復。郭子儀不得罪他,所以他做宰相,郭子儀也能保全,這人有遠見!正符合這一句話:「恭敬於禮,遠恥辱也」。

  我們看看蕅益大師這個註解:

  【欲慎終者,全在謀始。只貴可復可宗,不必定復定宗。】

  這個註得好!一個真正有學問、有遠見的人,他求什麼?求慎終,這才是一個完人!慎終要從哪裡做起?從開始做起,一開頭就能夠小心謹慎,像郭子儀就是我們歷史上少有的典型人物,確確實實了不起,他是一個懂得慎終之道的人,所以在平常交友、待人接物當中,他能夠看得很清楚,能夠小心謹慎,對待一切人有始有終,能夠保全自己。

  「只貴可復可宗,不必定復定宗」,這兩句話很重要。如果說「定復定宗」,這就固執了,說出去的話,合乎道理我們要做到;不合乎理的這種約定,可以不實踐。親師友也是如此,老師所教給我們的,我們要依教奉行;但是這個依教奉行是有條件的:第一個,它合不合理?不合理的教誨不必奉行。第二個,合不合乎當前的事實?如果是合理,但是不適合於當前這個環境,那也不必做。所以一切的標準是在「義」,義就是義理。

  常言說得好,佛之說法契機契理。那個機裡面包括的範圍非常廣大,時間是機緣的因素之一,我們今天是二十世紀的時代,合不合乎這一個時代?合不合乎現代的潮流?如果不能契合,諸位想想,這個道它就行不通了;得合乎這個時代潮流,同時還要合乎現代人的實際生活狀況,與我們實際生活狀況相違背的也行不通。所以我們過去講契機,機裡面有人之機,有地方、處所之機,有時節、因緣之機,而且這三種機緣時時在變更的,這些都要了解!

  如果說是「定復定宗」,這個決定行不通,一定有過失。所以佛法與世間法,每一法都是活活潑潑的,我們要用智慧去觀察以智慧去抉擇可行、不可行,才能夠把事情辦得圓圓滿滿,有始有終!

  這些事說起來好像容易,做起來確實是不容易。為什麼?這是一樁大學問,要有高度的智慧、有豐富的閱歷才能夠做得到。智慧、經驗、閱歷要從三方面求得:第一是讀經。讀經是開智慧、是明理的。第二要讀史。歷史是古人經驗的累積,我們看看前人他們的遭遇,他們的經驗,他們如何處理。我們在這裡面吸取經驗教訓。第三個就是現前的閱歷。我們同一個時代,我們所見所聞,自己要細心去研究。何以有人年輕就成就了,何以有人到老年還是失敗的?而後才能成就自己的智慧、學問,這個經驗才保全自己,也就是此地蕅益大師所講的「慎終者」。

  再看下面一章: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這一章是講好學。怎麼樣才叫好學?孔老夫子在此地給我們說出好學的定義。在定義裡面,這個地方要特別注意,並不是孔老夫子教我們好學的人吃飯不要吃飽、睡覺也不要睡好,不是這個意思。這些話都是陪襯的話,最重要的一句是「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吃飯、居家過日子,那是小事,心是在學、在道,這是非常難得的。自古我們中國人,最推崇、最尊敬的就是好學之人。

  我們在前面第一章的時候給諸位講過,學與覺是相通的,學者覺也,可見「學」這個字跟「佛」字又相通。佛陀是印度話,翻成中文也是覺的意思。好學之人就是求覺之人,求覺之人在佛法裡面講是菩薩,當然值得人推崇,值得人尊敬。

  下面又說到孔老夫子說「吾有志於學」,立志求學;求學就是求覺。所以那個時候講求學,跟我們現在求學,大大的不相同。我們現在求學的時候,主要是學技能,不是學覺悟,不是求覺。從前求學的時候,主要的是求覺悟,不是求技能,這是我們一定要辨別清楚的。

  蕅益大師在此地所舉的:

  【敏事。如顏子之請事斯語。惟此一事,更非餘事也。慎言,即所謂仁者其言也訒。從敏事處得來,不是兩橛。就正有道,是慕道集義。不求安飽,是簞瓢陋巷家風。非顏子不足以當此,故惟顏子好學。】

  「敏事。如顏子之請事斯語。惟此一事,更非餘事也。」顏子請示的是學。前面這兩句,蕅益大師註解裡面也註得很清楚,也註得很好,頂重要的剛才講了,關鍵所在:「敏於事」,敏是敏捷。辦事情沒有迂曲、沒有懷疑,而且速度很快,說到就做到,這是「敏於事」。這個地方所講的「敏於事」是什麼事?諸位必須要曉得,學問之事,就是日常生活之事,孝是指親、事長、尊賢這一些事。

  「慎言,即所謂仁者其言也訒。從敏事處得來,不是兩橛。」慎言,言語要謹慎。為什麼?古人常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所以言語一定要謹慎。往往這個言語不謹慎的人,種下了禍根,他自己並不曉得;明眼人看起來、聽起來,清清楚楚,而他自己不曉得。所以古人常說:「言多必失」!佛法裡面也是如此,在佛門裡面表法的,你看四大天王所表的法有廣目天王,廣目是表多看;有多聞天王,表的是多聽。多看人家的、多聽別人的,自己少說幾句,少發表自己的高見,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天王裡面沒有多嘴天王,這是我們應當要學習的。

  此地舉的例子,「所謂仁者其言也訒」,這個訒,好像很難說出來的樣子,所謂木訥,一個很不會說話的人,仁人,仁者,他會不會說話?他真會說話,他是很謹慎,少言語,而且言語慢,這個在從前修養裡面也非常重視。你看曾國藩的家書家信,他教他的子姪,大概就是為這個言語行動,就有幾十次的重複!曾國藩總是覺得他的小孩、子姪動作太快了、說話太快了,所以常常在家書家信裡面教誡,動作、走路要慢要穩重,說話要慢。前面我們曾讀過「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慢是穩重的表現。

  世間法裡面,你看那個官做得愈大,說話確實愈慢、行動愈慢;從來你也不會看到我們總統有慌張的樣子,走路好像腳步很快的樣子,沒有看到過。他走得很慢、走得穩重,說話也慢。

  佛法裡面也不例外,我過去見到章嘉大師,再沒有看到第二個像章嘉大師那樣的人。章嘉大師一舉一動很慢,說話也慢,跟他相處一個鐘點,說不了幾句話,就是講開示的時候也很慢。我聽他講開示,只聽過一次,在善導寺的時候,大概有二、三百人聽,也講得很慢很慢。

  像這些地方都要學習,這個都是「敏於事,而慎於言」,這是講行的功夫!佛經裡面常說:「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這正是表現他的大定,行、住、坐、臥都在定中。

  底下一句就是這一章中心的所在了,「就有道而正焉」,就是親近的意思;到有道德那個人那邊去親近他、去向他請教。正,就是請他指正。孔老夫子沒有以每天讀誦經書作為好學的標準,而是以常常與請教這些有道之人作為好學的標準。道是通達事理實務者,謂之有道!

  也許我們會問:「這些有道之人,恐怕很不容易親近!」往往我們有這麼一個錯誤觀念,我去求他,他不理我;或者他的道德學問太高了,我們不配去親近他。這一個觀念就錯了。如果他還要輕慢初學,他就不是一個有道之人;有道之人決定不輕初學。問題在什麼地方?在自己是不是有這一份誠敬之心來求道、求學。問題是我們自己是不是真心求道、求學?在真,決定不是求名求利。如果你志在名利,雖然你自己隱瞞得很好、掩飾得很周到,還是會被人看破的。那個高明的人,一見就看出來了!一見面談幾句話,大致情形他都明瞭了。所以我們瞞普通人容易,真正要瞞高明之人,不容易!人家真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有誠意、有真心,這些高明的人實在是樂於接待。前面第一章讀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那個「朋」就是志同道合,他求之不得你去親近他,他怎麼會拒絕!怕的是我們自己心地不誠,那人家當然拒絕。

  我們在經典裡面看到,像惠能大師是一個不認識字、又是老粗出身,到黃梅去親近五祖。五祖那麼樣的愛護他,並沒有拒絕他。他是誠心誠意去問道的,哪有拒絕的道理!以前章嘉大師在世的時候,他也很感慨的給我說。為什麼?章嘉大師在台灣,那個時候很少人親近他,大概自己也風聞,一般人對他產生一個誤會,說他地位太高了,很不容易見到。章嘉大師好幾次跟我說:「我是一個很平常的人,沒有事情,誰來見我,我都不會拒絕,哪裡說是我架子擺得那麼高,拒絕見一個人呢?我從來沒有拒絕見一個人。」真正有道有德的人,只要你肯學,決定沒有拒絕的道理。此地講求學,求於有道之人來改正我們自己的觀念、行為,這才叫學,才叫好學。

  從這一章裡面我們能看得出來,求學一定要親近師友,不是閉門造車,那是不會成就的。所以在佛法裡面注重參學,如果沒有參學,不能算是真正的學問。參學就是「就有道而正焉」。我們在《四十華嚴》裡面看到善財童子五十三參,那就是善財童子就有道之士來修正他自己的思想、行為。

  可是參學得要有參學的條件,不是我們一開端就能夠談得上參學的。古時候的標準,所謂道眼開了才有資格參學;道眼未開不能參學。為什麼?那一參學麻煩可大了。

  我們不要說別的,我們就以五十三參來看。這五十三位善知識所學的都不一樣,所教給善財童子的也不一樣,善財童子跟一個老師學很有成就,跟五十三位老師學,那可麻煩大了。他到底跟哪一個人學好?所以道眼不開,這個不行!道眼就是講的根本智,參學是屬於後得智。所以根本智現前之後才有資格參學,並不是一般人一開端都能夠參學的。

  在世間法裡也是如此,譬如世間學者到世界各地去遊學,他自己對於某一門的學術一定有相當的成就,他到各地方去看看,對於自己的智慧、技能才有長進。如果自己什麼都不曉得,一竅不通,他就是走遍全世界也一無所獲。

  所以世出世法都一樣,一定自己在學術上有相當的成就,然後才能參學。參學圓滿了,這個時候,套句佛家的俗語來說,「所作已辦」,沒有事情了,有機緣弘法利生;沒有機緣,暫時閉關住茅篷。閉關住茅篷是等待機緣,就是自利自學的事情已經圓滿了。所以那個閉關的人、住茅蓬的是什麼人?就是所作已辦、功得圓滿之人。

  在從前,參學的人到哪裡去找大善知識?打聽哪個山上有人閉關的、有人住茅篷的,就去找他,那個人就是大善知識。所以在從前閉關、住茅篷可不簡單!不像現在,剃了頭出家,就想去閉關,就去住茅篷去了。

  在參學的時候,這是一樁很苦的事情,到處去拜訪、到處去打聽、去求教,這個時候,「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求學的事大!如果一切都求過得舒舒服服的,諸位想想,你還有心去參學嗎?還願意去吃這個苦頭嗎?那就不能去參學了。

  所以底下註子說:「就正有道。是慕道集義。不求安飽,是簞瓢陋巷家風。非顏子不足以當此,故惟顏子好學。」這是孔子常常讚歎的,他的學生當中,唯獨顏回好學,顏回對於衣、食、物質生活,不講求、不在乎,全心全意的就是求就有道而正焉,這是好學的一個榜樣,值得我們後世人學習的。

  在佛家這種典型更多,我們以最普通的一部書,《禪林寶訓》來說。《禪林寶訓》裡面,我們所看到的這一些古大德們參學,幾乎個個都是「食無求飽,居無求安」,而且時間不是三年五載,少則十幾年,多的有到三十年,確實是不容易!這樣長的歲月當中,能夠過這樣艱苦的生活,為了求道、為了求學。由此可知,自己在家裡面舒舒服服的過著日子,天天讀著書,天天研究學問,孔老夫子不認為這是好學;換句話說,好學的人,一定要找真正有學問的人,找他們去常常去討教,常常在一塊兒研究討論,開自己的智慧,這是值得我們深深省察的。

  再看下面一章: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這一章是子貢提出來的,實際上是夫子教子貢的。在孔子弟子的當中,子貢很會經商,他是先貧後富,所以他才有這些話,經商確確實實也要有這一份天分。有一些人經商,他能夠賺錢;有一些人說是不會經營的,沒有幾天本錢就賠完了。所以看別人做買賣,無論做大做小,你看他天天都有錢賺。我們過去有很多軍官退役了,拿了退役金,看看人家做生意很賺錢,自己也去做生意;做不到三個月,退休金都完了,我們俗話所謂「隔行如隔山」,這一行有這一行的學問,有這一行的技巧。

  這個子貢就很會做生意,早年他的家境非常清寒,以後做生意發了財。他說「貧而無諂」,無諂就是不巴結人,在貧困的時候不巴結人。「富而無驕」,有財富的人對待人不驕傲,不以富貴驕慢待人。他拿這兩句話來請教夫子,他說這樣行不行?可以嗎?孔老夫子就答覆他說:「可以。」

  可以,當然還不是盡善盡美,所以夫子就給他修正了,說:「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就是更進一步了,所以說是「安貧樂道」!貧能夠不巴結人,這是難得;但是總還不如貧而樂。孔子的學生當中,顏回就是一個標準的人物,他是貧而樂。

  諸位要曉得,「貧而無諂」容易做到,「貧而樂」不容易,那是有大學問,通達事理事物,才能夠做到貧而樂。「富而好禮」,對於貧賤之人都不失禮,這是很難得的。因為富貴人的病都是在驕慢,能夠不失禮於人,這是相當不容易的。夫子這個話就更進一步了。

  可是子貢一聽夫子這個話,他就有所感悟,舉出《詩經》裡面的兩句話,「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切磋琢磨是古時候治金所用的方法,古代這些器皿當中,凡是骨器要用切,象牙就要用磋,玉石要用琢,普通的石頭就要用磨,才能把它做成一個器,便利我們日常利用。所以就舉出《詩經》裡面這兩句話,這就是切磋琢磨又更進一步了,精益求精的意思。在現在講是精益求精,切磋琢磨就是精益求精。

  下面是夫子對他的讚歎,果然一點他就通了,「告諸往而知來者」。

  底下註子註的意思就更圓滿了:

  【子貢之病,在願息,又在悅不若己。故因其所明而通之。告往知來,全是策進他處。道曠無涯,那有盡極。若向樂與禮處坐定,便非知來矣。】

  「子貢之病,在願息,又在悅不若己。故因其所明而通之。」先說出子貢的毛病。這個「願息」,就是我們現在所謂的滿足。子貢貧的時候不巴結人,富的時候也不以自己富有顯得驕傲,他認為這就是很滿足了,他是止於這個境界裡面,所以夫子才把他的境界再向上提升一層。

  「告往知來,全是策進他處。」拿現在的話來講,策進就是提升;把子貢的境界再提升。

  底下說了:「道曠無涯,那有盡極。」大道無有窮盡,因此是指不得志。

  「若向樂與禮處坐定,便非知來矣。」這是孔老夫子教給他,守貧而樂。好,那他貧就守於樂、富就守到好禮,要能夠守定這個,這還是錯誤的。貧樂好禮不過是比無諂與無驕提升一級而已,前面做不得,夫子所說的還是做不得;換句話說,百尺竿頭,要更進一步!道無涯,學就無止處。這也就是所謂「日新又新」的意思,精進更精進的意思。

  再看末後一章: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這一章裡面所教給我們的是自知知人。句子很簡單,不憂患別人不知道自己,就怕自己不知人。諸位想一想,這裡面的意思,真是其味無窮!如果要是怕別人不知己,諸位想想,這是什麼人?是一個好名好利、求名求利之人,豈是君子嗎?第一章我們念過君子之人,「人不知,而不慍」!要有一個患,人不知自己,心裡就不高興了。如:「我有學問,我有道德,我又很能幹。你看看,沒有人認識我,沒有人知道我」,心裡面就不平了!給諸位說,這樣的人沒有學問,這樣的人沒有智慧。真正有學問、有智慧的人,人家不知道他才自在,天天遊山玩水,樂得逍遙自在!要人知道幹什麼?知道,把你搬到社會上去,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所以他求不求人知道呢?不求,決定不求。人家知道了呢?知道了,無可奈何!要替人家服務,要去受辛苦。人家不知道的時候,自己得大自在,有什麼不好!所以說不求人知,這是有學問。

  但是要知人。不知人,那是你自己沒有學問、沒有見識、沒有能力;要有智慧、要有道德、又要有能力辦天下事,沒有那個機緣沒關係,不能說沒有能力,這是我們要曉得的。像諸葛亮,人家真有本事、真有能力,隱居在隴中,誰請他出去,他都不幹,他也不想讓人知道。可是他的好朋友給他宣揚!畢竟是在這些公卿大臣裡面有了聲名,還得劉備去三顧茅廬,看到人家真正是熱忱,這樣誠心誠意來禮請才答應他。他不是一個好名好利、求名求利的人。

  《六祖壇經》後面,六祖也示現這個榜樣。他老人家在曹溪弘法,朝庭知道他了,也是神秀大師的推薦,皇帝下詔書,派了使臣去迎接他。而他稱自己年歲老了,身體不好,不奉召。這也是做一個榜樣給後世人看,不求聞達於諸侯!這是本分,並不全是清高,是本分。

  前面我們讀過,人得要守本分,「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出家人的本分就是弘法利生,出家人的本分就是求道。不是求別的!衣食無足,也是出家人的本分。我們想想,從前出家人,他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現在自己又是過的什麼日子?想想從前出家人是什麼樣的成就?我們現在又是什麼樣的成就?只要能夠認真的較量一下,自己心裡就有數了。我們道比不上別人,我們的名聞利養超過別人太多了。我們於心能安嗎?

  大師這個地方的註解:

  【自利,則親師取友,必要知人。利他,則應病與藥,尤要知人。】

  「自利,則親師取友,必要知人。」如果不知人,我們就找不到好老師,就不能夠親近好的同參道友。

  「利他,則應病與藥,尤要知人。」利他是弘法利生,更要知人。知人才契機契理,這個教學才能夠收到效果。總而言之一句話,知人非常重要。人家不知道自己沒有關係,時節因緣沒至,自己真正是樂得清閒自在!

  我們一再給諸位說,學佛要隨緣,不攀緣。弘法利生雖然是好事情,是出家人應當做的,但是時節、因緣沒有成熟,絕不勉強,一定要等待因緣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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